小说《元旦过后》文/肖洪玉

马也

小说《元旦过后》文/肖洪玉

        1977年的元旦刚过，奋斗县委组织部门的一纸调令，沙敬伯到沙岗子公社担任“一把手”党委书记。
        沙敬伯书记1964年从东北农大毕业。他身材魁梧，浓眉大眼，鼻直口方，工作大刀阔斧，雷厉风行，是敢于碰硬，善闯一流，求真务实的领导干部。
        沙书记到沙岗子公社报到没两天，机关干部还没认全，屁股还没有把办公室的椅子坐热乎，他就带领公社党委一班人，深入沙岗子大队，与大队干部一起研究治沙工作。春去冬来，沙书记一心扑在治沙工作的第一线……。
        3月，县里在沙岗子公社召开“全县治沙工作现场会”，县委书记亲自给沙书记披红戴花，沙书记介绍了沙岗子公社的治沙经验……。
        时间过的真快，一晃就到了年末……。
        第二年又是元旦刚过，沙岗子公社党委辛副书记和沙书记一起，召集社直单位的头头们开会，总结上一年社直单位的工作。
        辛副书记是部队转业下来的营级干部，他大高个，国字脸，大眼睛，双眼皮。干起工作来，也从不拖泥带水，一招一式，彰显出军人本色……。
        在公社小会议室，参加总结会社直单位的领导们一见面，就相互寒暄，祝贺新年……会议横额写着“沙岗子公社社直领导工作总结会”。
        主持会议的辛副书记和沙书记交换了一下眼神并宣布：“现在开始开会，首先，请沙书记讲话。”
        辛副书记带有磁性的话音刚落，会场就响起了热烈掌声 ！   
        沙书记站起身来，先是向大家行个礼，又挥挥手，然后坐下说：“总结工作嘛！我喜欢的是开门见山，该表扬的表扬，该批评的批评，用一句老百姓的歇后语就是俩手仨大钱，一是一二是二。”大家的掌声打断了沙书记的讲话。
         “实事求是，这是我一贯的风格，希望大家能够理解。”
        此时的会场内，除了沙书记洪亮的讲话声音以外，所能听见的是社直领导们的刷刷的记录声。
        以往开会喜欢交头济耳的几位社直领导，今天是有图像没声音。他们听说了沙书记组织开会，是不能有杂音的……。
         “民以食为天，吃饭第一。那我今天就先从粮食说起。粮库的梁主任，在去年大粮收购时，支持供销社饭店成立了农民食堂，梁主任斗胆批给饭店1吨白面，实实在在地说，解决了农民食堂的大问题，值得表扬。”讲到这里，沙书记目光亲切地看了看梁主任，从内心里充满了对梁主任的感激……。
        是啊！上世纪70年代，国家实现的是计划经济，城镇吃商品粮的居民，每月每人才供应几斤面粉……。
       个子不高，眼睛不大，牙齿发黄，嘴里叼着卷烟，不善言谈，谨小慎微的梁主任，虽说今天是受到了沙书记的当面表扬，很有面子，脸上洋溢着笑容……但有谁知道他内心的委屈，就是因为他越权审批一吨的面粉，挨了县粮食科一把手的批评，检查写了好几遍才过关……。
        沙书记翻了一下笔记本，看了看，然后接着说：“咱们供销社的肖主任，大家都熟悉，他带领全社职工，坚持贯彻发展经济，保障供给的财贸工作的总方针，去年的销售额，突破了120万元的大关，保证了全公社农业生产资料所需，可以说供销工作成绩斐然，值得大家学习。”
        身材匀称，皮肤黝黑，眼睛不大，单眼皮，高鼻梁，嘴唇较厚，身穿兰底卡上衣的肖主任，此时虽然受到沙书记的表扬，但仍心有余悸……。
         “据我了解啊！肖主任为了把工作做好，自己受到批评……。”沙书记喝了一口茶补充道。
         “是，给了一个全县通报批评，要引以为戒……。”肖主任回应。
         原来，去年供销社开城乡物资交流会，市八大公司领导给交流会站脚助威，供销社领导安排伙食超了标，肖主任领了个通报批评的处分。
         “再说农行营业所的钱主任，去年吸收存款，收贷，实现利润等主要指标拔头筹，采撷了全县农行系统先进营业所的桂冠，成果来之不易吗！值得表扬和在座的大家学习。”讲到这沙书记站起身来，情绪饱满地带头鼓掌，显得特别地激动。
        还没等掌声停下来，钱主任早已起立，面带微笑地向大家挥手致意！“谢谢沙书记！谢谢公社各位领导的关怀……”说到这钱主任两眼潮湿，他赶紧拿出手绢擦拭后坐下。
        原来，沙书记刚一参加工作，学非所用，就在建国公社的银行营业所当记账员，当时，钱主任是银行营业所的副主任，他对沙敬伯这个新上班的小同志，工作上严格要求，生活上关照，沙敬伯至此不忘……。
         “咱们再说信用社的代主任，甲子之年的他，身体多病，在去年最后一天，完成了全年各项经济指标，一年到头辛苦的很，你们说这个要退休的老同志，该不该表扬？”沙书记在反问大家。
        大家报以长时间的热烈掌声！
        满脸皱纹，干巴拉瘦，大骨头节，还有点驼背的代主任站起来，双手合十用山东话激动地说：“是那个啥？感谢沙书记的关怀……。
         “再说食品站的马站长，食品站老弱病残一共5个职工，去年完成经济指标，值得一提的是牛、羊、猪、鸡蛋的收购任务，项项超额完成。在县三级干部会上，食品公司杨经理看见我，对马站长的工作高度认可，有干劲，一定要表扬。”沙书记强调说。
        个子不高，头发挺长，瓜子脸，小眼睛，双眼皮，一笑还俩酒窝，业务精通干练的马站长，此时站起身来说：“沙书记给公社包队干部下达了收购任务，还考核，不然的话，靠我们食品站瘸瞎鼻子带滚蹄的这几个人，啥也完不成……。”马站长语速挺快，还说了带歇后语的感谢话，大伙憋不住乐笑出声来，一起为他鼓掌。
        马站长坐下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哈尔滨烟，熟练地抽出一颗，又把烟插在烟嘴上，然后掏出打火机来，“叭”的一声点着了烟，他使劲地吸了一大口，看了看沙书记，又扫视了一遍与会的头头们，此时的马站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，一身的成就感……。
         “还有我们邮政支局的宋局长，去年实现了各项工作无差错，支局被评为全县邮政系统先进支局，要表扬。”
        大高个子，脸色黝黑，见领导不敢发言的宋局长，用小眼睛瞄了一下沙书记，心里想：“要不是自己和县局拼命似的要人，工作也干不了这样。”原来，沙岗子邮政支局缺员两人，好几年都没配齐。
         “现在，我隆重推出公社人民医院的任院长，发扬救死扶伤和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，全年无医疗事故，健康知识普及、防疫工作成果显著，县卫生局在这开了现场会，我觉得可喜可贺，可赞可宣，可圈可点”。沙书记用了排比句式。
        大个体形苗条，双眼抱皮，高鼻梁，唇红齿白，一脸喜庆，哈医大毕业，主任医师职称的任院长，此时此刻不知说什么好，他趁沙书记端起杯喝茶的当口，迅速地站起身来，给沙书记、辛副书记鞠了一躬，又给大家鞠了一躬。会场再一次想起了热烈掌声！
      “啊！你说兽医站的徐站长，在组织兽医抢救宏发大队马种时，动作迟缓，处置不利，抢救不及时，马种死了，给集体经济带来了重大损失……徐站长受了处分。”沙书记表情严肃地说。
        徐站长低着头，站在那，不好意思，不敢正视沙书记。
        “买一匹马种耗资快两万元，不是小数目，马种顾名思义，它的任务是改良马的品质，促进畜牧业的发展。”讲到这，沙书记用目光扫视了一遍会场，只见徐站长的头低的更厉害了！
         “ 我再说一句老百姓的话，马种马种就是给马配种，用非所学，我听说是拉东西超重过力累的，乱弹琴……徐站长是这样吧？”沙书记问。
         “是这样，沙书记。”徐站长抬起头说。
         “宏发大队配马站站长、技术员都是谁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站长兼技术员叫王银所，是宏发大队原大队长王金所的亲弟弟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这个人有文化吗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嗯！我听说是扫盲学的文化，相当于高小毕业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乱弹琴。党委监察委员在这，会议结束深入宏发大队，调查了解情况，追究当事者的责任。”此时的沙书记，表情凝重，讲话的声音很高……。
         “沙书记，等会议结束，我立刻带领相关同志前去调查。” 监察委员严一明表态。
         “沙书记，我们家畜卫生院，没有把马种抢救过来，给集体经济造成了重大损失，我很痛心。”徐站长一直站着，诚恳的做着检讨。
        沙书记示意让徐站长坐下……。
         “人有旦夕祸福，马有转僵之病，术业有专攻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问题，直接原因是改变了马种的用途，徐站长你也不要太自责。”沙书记分析出了问题的实质所在。
         “同志们我在说一句啊！我下乡有的社员咬文嚼字，舆论姓徐，徐徐地就是慢慢地，徐耽误事，我看不见得，汲取教训就好。”沙书记用借喻的方法接着补充说。
         “咱们草站的黄站长，去年收购的青丝草，全公司第一是好事，可积压滞销，加上保管不善，草由绿变黄，黄站长满嘴起泡尿黄尿，两耳发烧睡不着觉，上火，这是对的，不上火就错了，要积极促销，减少损失吗！”
        大个瓜子脸，豆角眼睛，大高鼻梁，大嘴叉子，身穿黄军衣的黄站长，此时刷的一下，脸红到了脖子根，他不好意思的连说：“一定，一定。”
        “苇站的霍站长，去年铁路专用线站台着了一把火，损失芦苇30多吨，我听说霍站长上火牙疼，还拔了两颗牙，是这样吧！”
        沙书记留了面子，没有过多的批评霍站长。
        霍站长下意识地用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假牙，心里很不是滋味……。
        “希望各单位发扬成绩，纠正不足，在今年的工作中，取得更大的成绩，谢谢大家！”沙书记最后说。
        大家对沙书记字正腔圆，一分为二，令人鼓舞的总结讲话，报以热烈掌声。     
        辛副书记对贯彻会议精神提出了要求……。“今天把社直单位的领导们请到公社来，为感谢大家一年的辛苦付出，沙书记解囊破费，在食堂安排了酒菜，犒劳各位，我们现在一起到食堂。”
        大家一起来到食堂，团团围坐，沙书记致祝酒词： “粮库的梁主任，供销社肖主任，银行钱主任，信用社代主任，卫生院任院长、邮政支局宋局长、食品站马站长，还有徐站长，黄站长，霍站长，这一年辛苦了！我敬大家一杯酒，大家吃好喝好。”
      沙书记和大家一一碰杯后，一饮而尽……。
        平时以酒量大著称的徐站长、黄站长、霍站长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，感觉今天的酒苦的要命。
        徐站长皱着眉头在心里想：“你说沙书记点到的梁肖钱代宋马，姓氏都和所在单位押韵合拍，人家点都正，工作都受表扬，哎！我姓徐，老百姓就说我行动慢，还迟缓……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你说我们的上级领导，非得把我安排到这个给牲口看病的破单位呢？……”徐站长在心里些许抱怨，百思不得其解。
        此时的黄站长和霍站长，都在想“黄”和“火”的事，看着这一桌子的下酒菜，不但没了心情，更没了胃口……。
        时光荏苒，转眼间，又到了第三年的元旦，也是元旦过后，沙书记经过市委组织部门考核，调回县里，提拔当了副县级领导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