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祭

李亚亮

        文/李亚亮
        北方的早春，乍暖还寒。独自驾车，宽阔平坦的乡间路蜿蜒着伸向远方，几只乌鸦在灰蒙蒙的天空上鸣叫着飞过，道路两侧的林带里隐约还能看见那泛着白色、并未完全融化的冬雪，四季交替轮回，周而复始，无垠的旷野上，还难以寻觅到一丝春的气息。
        转眼，又是一个清明。
        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去老家祖坟祭拜。之前是受交通条件的限制，并非每年都去，即便是去一次，要坐通乡的大客车，往返也得一小天的时间。近些年，可能是年纪越来越大，加之交通上的便利，感觉更重要的是对故人的思念程度愈加浓烈、愈加深沉的缘故，每年的清明都必须去祖坟祭拜。
        把车停在路边，一手拎着铁锹，另一个肩上抗着几捆大黄纸，顺着田间地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，干枯的蒿草还不时地绊在脚下，时而有些踉跄。大约二十多分钟左右，我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坟墓前，枯黄的野蒿在坟冢四周随风摇摆着，坟头上压着的纸钱已被风雨侵蚀得所剩无几。放下黄纸，慢慢地绕着墓地走了半圈，先来到了曾祖父母的坟墓前，用锹将周围干枯的杂草铲倒，不一会的功夫，眼前就露出了那块熟悉的墓碑。我俯身半跪下来，用手仔细触摸着，整个碑身被风雨侵蚀得棱角已经残缺和风化，正面那几排深凹下去的字体还清晰可见，阵阵凉风吹过，把我的思绪一下拉回到了四十多年前。
        那时候，爷爷为了选一块好的墓地，可真是煞费了苦心。只要他有空就带上一个叫“罗盘”的东西，在村子周围查看，方圆几十里他看了好久一段时间，最后在村子东头约四、五里的这块岗子上确定为我家的墓地，这里树木葱郁，地势较高，视野开阔，当地的居民把这儿叫“糖葫芦岗子”。爷爷选了一个日子，把他父母的坟墓迁了过来，他说原来的地方太远，祭拜也不方便，并且还占用了别人家的耕地。爷爷还说，等他百年之后也要和奶奶合葬埋在这里，他觉得自己选的地方特别中意。就是眼前这块墓碑，也是爷爷自己亲手制制作的，是用水泥、砂石和废旧钢筋混凝而成，那时我还清晰记得爷爷作墓碑的整个过程，他蹲在那里，拿着瓦刀抹了一遍又一遍，然后用根筷子在正面小心翼翼、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几行碑文和他父母的名字，最后用草帘盖上，每天都按时给它浇水养生，直到干透，再用白色的油漆把碑上的字都涂了一遍。爷爷到当时的生产队里找人求了一挂马车，费了挺大的劲才把这个碑拉到墓地，并由他亲自指挥并安放妥当，直到现在也没有动过，那碑文和名字至今还清晰可见。
        我站在整理完荒草的坟墓前小憩一会，看到远处时而也走过几个去坟地祭奠的行人，望着他们的神情和姿态，就能感觉到都是怀着同样的感受和心情。随手掏出一沓纸巾，来到了父母的墓碑前，小心慢慢地擦拭着，当我看到父母的名字时，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，他俩的音容笑貌、谆谆教诲，和生活中的一举一动，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萦绕着，那样清晰，那样真切，我仿佛又回到了他俩的身边。
        我跪下身来失声痛哭。
        二十多年前母亲去世了，之后时隔九年，父亲也突发心梗相继离开。父母一辈子老老实实，本本分分，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妹五个抚养成人，直到成家立业。他们极其平凡，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，更没有大富大贵的安逸生活，根本不懂什么是荣华富贵，只愿倾其所有，把一生的爱全部投入到抚育子女之上，爱柔似水，清澈绵长。
        纷纷洒洒的纸灰，就像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蝴蝶四处飞扬；袅袅的青烟，夹杂着内心无限的感伤；脸颊上的泪水，已被焚火烤的滚烫；跪拜叩首，阴阳两隔让我难诉衷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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