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所经历的唐山大地震》之四 我至今不忘的地震中遇难的几个人

大张

我至今不忘的地震中遇难的几个人

唐山大地震发生到現在已过去整整四十七年，地震中伤亡了近百万人，遇难人数高达二十多万。那些瞬间失去鲜活生命的人，恐早已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。
在地震后的1977年的春节，唐山流传一说法：“家家不同，有哭有笑”。此话是批评仅过半年，地震中失去配偶再行婚配的那些人，责怪他们短短数月就忘记了死去的前妻或前夫。
其实，对这些人不必苛求，而是更需理解。
"遗忘"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。放下思念，开启新的生活未偿不是一种选择，更是观念的进步。

我75年七月起到唐山工作，到76年7月发生地震，仅一年时间。虽然也交往和结识了一些和唐山有关的人，但在我熟识的人中“震亡”者并不多。
但是我至今仍对几位地震遇难者难以忘记。
虽然这几位逝者，其中有的只是一面之交（如前文中所写杨惠文老师），有的只是远远望过……但我还是想用文字记下来以悼念这些不幸的人。


舍命保妻的崔耀章

崔老师是高一年级组长，工作认真，管理学生严格。
印象极深的是他一口地道的唐山话。他待人真诚，对我这教学工作新手，友好相待，关心指导。也许是太直率，工作太认真。也许因文革中尊师重教氛囲太差，学生并不买他的账。

一天，我平生第一次担任班主任的高一三班的班长，一个白净漂亮的小女生，不知因何对崔老师不满，在教室里，往黑板上写着，嘴里大声喊着：“……崔耀章同志追悼会……”，我印象最深的，这位女同学也是一口地道的唐山话，音调抑扬顿挫，特色鲜明。
我初当老师，毫无锋芒。也不记得是否阻止批评了这位同学。只记得地震后对他人说过，李ⅩⅩ戏言成真，崔耀章真的死了。

就在发生上述那事之后数天，唐山发生了地震。当预感房子要倒塌之时，崔老师对爱人高喊着："我保护你"！并跃身扑到妻子身上。这时恰巧水泥房梁落下，砸中崔老师头部，当场死亡，妻子安全无恙。

崔老师死得壮烈感人。但是，据讲，崔老师死得有点冤。
一.他家睡在炕上，水泥梁落下位置在头顶前方，崔老师为保护爱人扑其身上，恰使脑袋探出，送到水泥梁落下的地方，是不当动作造成的悲惨后果。
二.崔老师去世，儿子被按排在古冶铁中工作，其子不是很精明的样子。更难以让人接受的是妻子过早的与他人再婚，重建家庭。
我这是听同事们认真所讲，应该是事实。

一生三跳的张兰生

張兰生是退伍兵，服役在伞兵部队，第一跳是指他当伞兵训练时的故事，但我不知细节。
第二跳是跳车。
转业到了铁路，张兰生家在唐山，工作在古冶铁中。古治铁中距古治车站站台有不近的距离，家在唐山的老师几乎天天通勤上下班，一天两次学校到车站之间的往返路程费时费力。
张兰生，典型的唐山小伙样，身体壮硕，面相端正是事事不甘落后之人，当他看到一些身手矫健之人从行驶的车厢攀上跳下，觉得没啥，结果一偿试却被摔的夠呛。为少走几步路，未免有点莽状。
第三跳，跳楼。
唐山大地震时，张老师家住楼上，好象是三楼。楼体剧烈抖动，摇晃之时，张兰生不加思索一跃跳下，恰在同时身后楼体部分倒下当埸被砸死亡，再看整座楼并末全塌，几乎没死几人，操之过急的举止，枉送了他的性命。
死前，张兰生，身还有案未清。据说年轻的张老师当班主任，与一女同学（好象也是班长）关系不太正常。下乡劳动时，男班主任与女学生班长并排躺在老乡家炕上，让人看見了。虽说并没有什么事，但确被停职检查处理过。
直到张老师去世，我也不知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最让人心疼的学生
古冶铁中有一男同学，家庭条件不好，时过多年，他因家庭困难被人心疼的具体细节我想不起来了，只记得穿着不太好，象受穷受苦的样子。
他学工劳动时，被修补房顶粘接用沥清，误淋在耳部被烫伤，一只耳朵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，像一个挺大的白色布球，一直戴到他地震被砸死。
关于他被可怜，让人心疼的原因，我不知过多的细节，无法讲述，但他确实让多人怜惜，死后被很多人提起。直到现在，我还能回忆起他当年生前的样子。

被大家交口称赞的电务段年轻女孩。

铁路单身宿舍的常客，主要是铁中，铁小，铁路医院的人，这些人很多不太年轻，大部分是学校分配，一部分是调入，家都不在古冶。
但有一人与其他人不太一样，她就是唐山电务段的一位年轻天津女孩。个子不高，二十出头的样子。她不象学校，医院的女老师，女医生，女护士，很具有现埸（铁路把第一线工作部门俗称做現埸）工人的优良作风，爽朗、直率、真诚。她是单身宿舍门卫室的常客，很多人喜欢她的性格，喜欢和她闲谈聊天，喜欢她的懂事，明世理，重亲情的为人。
她只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哥哥，她朴素节俭，省下的錢孝敬母亲，帮助哥哥操办婚事。
懂事得，让人心疼。
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，地震被埋在唐山站前的铁路招待所的废墟下再没有出来。
唐山站前有两座楼，一座是行车公寓，服务对象主要是列车员及机务段，车辆段的跟车人员，另一座是其他铁路员工暂住的招待所，地震时两座楼一塌到底，可怜这些正值青壮年的铁路员工全部被埋。无亲人关注，救援，几乎无生还者。当然救援手段不利也是造成这一结局的主要原因。
救援队调来日本吊车，为时已晚，人都死去多日。
地震前这位女孩还按母亲要求刚刚从唐山买了一口小缸，也不知是否运到了天津母亲家中。

死后，还被人不满的书记。

古冶铁中的书记名叫常树华，家在唐山，我与他只有过几句话的交谈。
唐山出瓷器，偶然的一次，忘记了不知什么情况与常书记一同走在唐山市中心的街道上，我买了一把瓷壶（那年月天津也很买到满意的瓷器）。常书记对我说，你买的壶并不是唐山最好的，言外之意是说我不懂行，还给我讲了一些有关瓷器的知识。
他一点没有领导的架子，待人亲和，平易近人。

地震前常书刚刚搬进铁路分配的新房，而这新建楼房，不知是房质差还是建成时间太短固化不牢的缘故，发生地震时，损坏严重，常书记全家被砸死。整栋楼没几个人活下来。

据数学韓老师讲，砸死常书记全家的房子应该是分给他的，是常书记利用职权抢走了新房，把腾下的旧房分给了韓老师。韓老师为此极为不满，为此事一直告状到地震发生前。
甚至地震后韩老师和我提及此事时，仍是忿忿不平，心存不满。

我听懂了事情的原委，笑着对韩老师说：“是常书记救了你的全家，你应该感谢他才是。”
可韩老师仍然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。

未完待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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