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 小 曼

马也

    小说

          小      曼     

       肖洪玉

         20世纪80年代末，改革开放进行时，东北松嫩平原小城永强县的8月，花红柳绿，充满着生机与活力。
        建筑风格独特，装饰典雅的永强县北方宾馆，彩旗飘扬，硕大的彩虹门上，粘贴着“杨文波潘小曼新婚庆典”的套红金字，两条大红条幅，从楼顶垂到到一楼，大红条幅上粘贴着“祝贺杨文波先生潘小曼小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”和“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有情人终成眷属”的白色套红大字。
        绑着大红绸子的16门礼炮一字排开，宾馆大门至停车场，铺着崭新的红地毯，身着红色礼服的年青帅气的迎宾先生，身着浅绿裙套装漂亮的迎宾小姐，笑容可掬地站立两旁，迎接着嘉宾。
        身着白色燕尾服的铜管乐队队员，奏响了迎宾曲和广东音乐步步高。
        当8月18日的时钟指向早晨6点18分，在这风和日丽的吉日吉时，10辆披着大红绸子挽成的大红花，由一码白色奔驰车组成的接亲车队，在手拿红绿小旗的宾馆保安的引导下，缓缓驶入北方宾馆广场。
        当婚礼车队的头车刚一停稳，身着红色礼服，头戴红色大檐帽，高大帅气的迎宾生一边帅气地挥了挥手，一边拉着长声高喊：“鸣礼炮！”瞬间鞭炮声礼炮声交织在一起，震耳欲聋……
        晨练的人，遛弯的人，上市场买菜的人，路过的人一起围过来看热闹……
         “ 看这新娘子，在宾馆结婚多有福。哎！俺们那时候，掐着瘪肚子结的婚，结完了婚，肚子就没瘪过，真是应了那句话，越穷越生，越生越穷……” 一脸皱纹的大娘又羡慕又抱怨地说，说完话还用吐沫咕咕咕地簌簌嘴，然后使劲吐在地上……
        站在大娘身后的一个大高个子，穿一套蓝西装，扎着红领带干部模样的先生，接过大娘的话茬说：“大娘，新娘子有福，不用我说啦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就说这北方宾馆吧！在咱们永强乃至咱们地区，绝对创造了四个第一。是第一家由香港客商投资合作经营的股份制宾馆；也是第一家设有标准停车场提供专业全套礼宾服务的宾馆；更是第一家面积最大楼层最高装修最豪华有电梯的宾馆；这是刚开业就接待的第一个婚礼。”干部模样的先生，用手指着宾馆大楼不紧不慢地介绍说。”
        我冒昧的问一下这位领导：“你咋知道的这详细？这话说的真好，有一定的水平。”大娘一边说还一边竖起了大拇指。
         “谢谢大娘！过奖了！我在县计委上班，我爱人在工商局企业股，能不知道吗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要我说呀！太好了，在这新开的高级宾馆结婚，新郎倌和新娘子，是吃着甘蔗上楼梯，节节甜，步步高，新娘子保准能生一对双傍郎，我的话比写的都准。”站在先生旁边笑容可掬的胖大嫂，接过先生的话茬，先是用手揉揉眼睛，然后又踮起脚尖，看着宾馆大楼，自信满满地说。
         “哎！说起来这对新人可不易，俩人过五关斩六将，爱情就像一场马拉松，这一跑就是十多年，还好，有情人终成眷属。”一个鹤发童颜的大爷，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对大伙讲述。
         “大叔，您老咋知道这事？”胖大嫂微笑地看着大叔，然后客气地反问道。
         “嗷！丫头，我这可不是攀大，更不是炫耀，这新娘子和我大闺女，都在县文化馆上班，我闺女当馆长，新娘子叫潘小曼，是上个月才提拔的副馆长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新娘子真哏，先当官，当了新娘再生龙凤胎，大鼻涕不擦，美出泡啦！……”胖大嫂用天津话说了句歇后语，逗得大伙乐的前仰后合……

        “哎停！我现在只说一句啊！先别唠嗑，别逗乐子了，再乐就乐岔气了，等新娘子下了喜车，咱们好好欣赏新娘子的模样吧！”大娘转过身来，打个叫停的手势和大家说……
        新娘子原来的大名叫潘丽媛，年方29岁，因打小就长的俊美，母亲给她起个小名叫小曼，意为“姿容妙曼”，后来干脆就改名叫小曼，小曼刚调到县文化馆上班。
        新郎叫杨文波，比新娘子小一岁，在县铁路中学当副校长。
        尽管在提倡晚婚晚育的上世纪80年代，俩个人都属于响应国家晚婚号召的大龄青年。
        要说潘小曼和杨文波俩人的缘分，故事还得从她们娃娃时讲起……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（1）

马也

        潘小曼的父亲叫潘洪亮，他中等个头，头发又黑又密，长着一张国字脸，大眼睛，双眼皮，高鼻梁，嘴偏大，牙齿白而齐整，他嗓音格外洪亮，名符其实。
        潘洪亮原来在部队当营长，转业分配到永强县粮库当副主任。潘副主任不苟言笑，给人以不怒自威的感觉，工作从不拖泥带水，一直保持着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。文革前，潘洪亮被提拔为县粮库主要负责人，政治指导员兼主任。
        潘洪亮坚持原则，从来不怕得罪人。粮库原来的工人队长是张大胖头，他带领工人做粮囤，李师傅扛麻袋从7米高的跳板上摔到地上，下肢瘫痪，生活不能自理。潘洪亮亲自把李师傅送到医院治疗。他把工人队队长叫到办公室，一边拍桌子一边严肃地说：“我先撤了你工人队队长的职，还得扣你的工资，你必须在职工大会做深刻地检查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张大胖头低着头赶忙说：“是主任，都是我一个人的错。”张大胖头虽在嘴上服软，心里头却耿耿于怀，从此，他在心里头和潘洪亮主任结下了梁子……
        潘小曼的母亲叫刘丽萍，大连人，原来是大连歌舞团的一名演员，台柱子，潘洪亮在大连部队里当连长时，部队首长介绍俩人谈恋爱结婚。
        要说起刘丽萍的长样，那绝对是一个字美，两个字漂亮。她1,63米的身高，体形苗条，皮肤白里透红，一头秀发，长着杏仁脸，弯弯眉毛下边长着一对丹凤眼，唇红齿白，一笑两酒窝，她与爱人潘洪亮的性格正相反，不仅爱乐，还爱联系人，给人一种特殊的美与亲和力，刘丽萍分在县总工会当干事。
        要说潘洪亮和刘丽萍谈恋爱，那真叫浪漫。潘洪亮连长风华正茂，踌躇满志，是有培养前途的军官。
        潘洪亮的年龄比刘丽萍大8岁，刘丽萍小鸟依人，特会来事，自打认识老潘的第一天起，就甜蜜地称呼老潘：“首长潘哥”，表示尊重……在潘洪亮连长强大的爱情攻势下，他俩谈恋爱还不到半年，潘连长就抱得美人归。
        潘连长对刘丽萍这个美人疼爱有加，是捏在手里怕热着，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种。当时，潘洪亮还不够随军条件，两个人就过起了“过了星期三，不愁星期天，过了星期五，还差一头午”的家属未随军的甜蜜爱情生活，两个人手牵手，甜蜜相拥在大连老虎滩公园，在旅顺港留下靓影……
        杨文波的父亲叫杨政国，在永强县粮库当工人队队长。
        杨政国喜欢留着根根立的平头，他长瓜子脸，大眼睛，双眼皮，鼻梁子高挺，嘴巴适中，嘴唇稍厚，180的大个，身体强壮，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。他本分实在人缘好，但他却不善言谈。
        杨文波的母亲叫关淑春，出身在永强县五星镇六合大队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，她中上等的个头，喜欢梳一头短发，长一张圆脸，眼睛大而明亮，她为人忠厚，勤劳朴实，虽说没有正式工作，一直在粮库干零工贴补家用。
        俗话说“不巧不成书。”潘洪亮和杨政国两家，都住粮库宿舍的同一趟房，只不过是两家各把一头。
        潘小曼虽然比杨文波大一岁，但两个孩子打小就是玩伴，上小学时，是同年同月同日一起报的名，都上的第四完小，都分在一年一班不说，巧了两个孩子还坐一张桌，两个孩子朝夕相处，如同亲姐弟。
        潘洪亮和刘丽萍两口子，对文波这懂事又仁义的孩子，打心里喜欢，他们每次出差回来，都给文波购买衣物和好吃的食品。
        杨政国和关淑春视小曼为己出，疼爱有加，关淑春见老潘两口子就说：“小曼将来就是俺家文波媳妇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有一天下午放学，文波在小曼家写完了作业，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吃饭，小曼看着文波说：“文波，我昨天晚上做个梦，梦见你上我家，给我当了哥哥，还说要一生一世地保护小曼，我激动地跳起来，眼睛还流出了激动幸福的眼泪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好！小曼，那我就当你的亲哥哥，像你梦里希望的那样，一生一世保护你，你不信咱俩拉钩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小曼笑眯眯地搂着文波，贴着文波耳朵说：“比哥哥还要近，你当爸爸，我当妈妈……”文波和小曼的感情，可以用“青梅煮马，两小无猜”，没有比这再恰当啦！
        是啊！两个孩子感情真挚，两家交往走动的比亲属都近，在粮库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……
        时间过得真快，一眨眼小曼和文波小学毕业，俩人又一起升入了县一中，小曼和文波又分在一个班，还不到半学期，就双双入了团，文波当班长，小曼担任团支部书记，两个人是同学，在班级更是工作上的黄金搭档……
         1966年5月16日，中央下发了关于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，人们习惯地把这个通知称之为“516通知”，也就从这个文件下发起，宣告文革运动在全国范围内蓬勃展开……
        县粮库也和全县其它的企业一样，组织职工参加县里文革运动的动员大会，粮库的政治指导员主任一把手潘洪亮，负责组织粮库文革运动的开展。
        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：运动刚开展一段时间，粮库的“造反派”一串联，就成立了一个“红色造反团”。杨政国被推举为副团长。
        县里“造反派总部”的“头头”派造反派到县粮库，宣布：“政治指导员主任潘洪亮“靠边站。”潘洪亮瞬间变成了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”，“造反派”勒令他反省交代问题……
          在不怀好意的几个“造反派”串联蛊惑下，潘洪亮被“造反派”戴上了大高帽，挂上了“走资派”的大牌子，押到县城繁华街道游大街，这还不算，在后来的批斗大会上，“造反派”高呼“打倒走资派潘洪亮”、“批倒批臭潘洪亮”的口号，几个“造反派”把潘洪亮强行驾到台上的椅子上，几次按着他大哈腰，头上戴的大高帽，几次掉到地上，造反派又捡起来，再使劲地给戴上，反复的折磨，压的潘洪亮喘不过来气，豆大的汗珠从脖子上，从脸上滚了下来。
        造反派头子大声说：“潘洪亮你就是一个走资派，你要老实交代问题，不然，无产阶级造反派对你可不客气”……
        潘洪亮义正辞严地说：“我不是走资派，我当粮库领导，是组织安排，我按党的要求抓粮库的各项工作，有什么错？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原来，潘洪亮在部队当兵时，就落下了严重风湿性关节炎的毛病，此时他腿疼痛难忍，眼睛一黑，从凳子上摔倒在地上，造成了小腿和脚踝骨骨折，“造反派”这才停止了批斗。
        潘洪亮住进了县医院，腿上上打着石膏，他痛苦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。小曼妈一边用手扶着首长潘哥的腿，一边用手绢擦着眼泪……
        潘洪亮得罪的几个“造反派”，当天晚间到医院，还想组织人到医院继续批斗。
        杨政国当晚就得到了消息，他非常地气愤。吃过晚饭，他躺在炕上，一门翻身，心里有事就是睡不着，他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地，拿着烟和打火机到了外屋，叭，点着了烟，使劲地吸了一大口，然后，在外屋来回地走，思考着……
         “我豁出去了，绝不能让他们到医院再批斗潘书记。”
        第二天杨政国连早饭都没吃，到了单位，他偷偷地把几个“造反派”，分别找到造反团的办公室，先看门外有没有别人，然后把门关严，慢声拉语地说：“老主任就是走资本主义道理的当权派，可他也没犯死罪，现在骨头都折了，走不了道，看病还不能消停吗？就算我求哥们，别再打潘主任的主意，这把说啥得给我老杨个面子……”杨政国虽然话语不多，说的是入情入理，这几个“造反派”看杨政国又是造反派的头头，暂时放弃了在医院揪斗潘洪亮的想法。
        文革运动蓬勃开展，杨政国身份是粮库红色造反团的副团长，为“走资派”求情，弄不好就是“保皇派”，杨政国意识到：“要是走露风声，自己有被揪斗的危险，甚至还会有意想不到的风险……”
        文革运动开始，就人人自危，都想保护自己，不受任何牵连，谁还敢给一个挨批斗的“走资派”通风报信，潘洪亮不可能知道此事，想不到也均属正常……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（2）

马也

         “造反派”对潘洪亮的揪斗，体罚和折磨，使潘洪亮的身心，受到了严重的伤害，脚上的两处骨折，恢复的慢不说，再加上风湿性关节炎的困扰，住院治疗3个多月，还没有痊愈。
        潘洪亮躺在病床上，头脑里像是过电影。“难道文革运动，杨老弟就不顾及潘杨两家多年的友情吗？真是人心隔肚皮，杨政国这个老实人，我却没有看透……”潘洪亮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想，他还和爱人刘丽萍叨咕。
         “他杨叔是一个忠厚老实人，他不会那么做，我们要相信他……”刘丽萍劝说着首长潘哥。但是，“造反派”却不管潘洪亮的死活，勒令潘洪亮继续写检查材料，反省交代问题。
        再说潘小曼看父亲被“造反派”揪斗，造成两处骨折住院，生活到现在还不能自理，心里也十分焦急，满嘴起了大泡。为了能让妈妈得到休息，她每天一放学，一溜小跑到医院，精心护理照顾爸爸，每当看见爸爸痛苦的表情，每当看到爸爸不愿意说话，吃不香，睡不好，身体越来越消瘦，打不起精神的样子，小曼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疼。
        小曼一直想：“一向工作认真负责的爸爸，从部队转业到粮库当领导的爸爸，怎么文革运动一来，爸爸就成了“走资派”，挨批斗，受到非人的折磨与摧残，这不是颠倒黑白吗？这到底是为什么？”小曼百思不得其解……
        是啊！文革运动以来发生的种种怪事，可乐可恨可气可恨之事，不正常之事，愚蠢之事，黑白颠倒之事，司空见惯，不胜枚举……
        当时对于一个未成年人，对于还是一个学生的小曼，不可能寻找出答案来。
        小曼也多次在心里疑惑：“文波的爸爸杨叔叔，当了粮库红色造反团的副团长，是领导了，看在我和文波打小的玩伴，又是好朋友，最好的同学，我们两家关系走的这么近，杨叔叔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我爸爸，还参与造爸爸的反。”小曼越想越气，越想越想不明白，对杨叔叔的好感急剧下降……
        文波看小曼这段时间思想压力大，一放学就赶忙往医院跑，学习成绩下降了不说，还不爱说话，抓团的工作也没有原来那么积极，人都瘦了一圈，文波看在眼里，疼在心上。文波没有忘记自己对小曼做出的承诺：“一生一世保护小曼。”
        文波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：“文革运动开始不久，潘伯伯挨批斗受折磨，又骨折住进了医院，看病治疗的事自己没能力管，可同学，好朋友小曼的思想工作，我一定要做，生活上自己一定要管。”
        有一天晚间下自习，文波和小曼手拉手往家走，文波关心地说：“小曼，这段时间你的思想压力太大了，人都瘦了，你应该尽快把压力释放出来，这对你身体和学习都好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是啊！文波你说我的压力能小的了吗！文革运动开始和以前，你说我爸爸招谁惹谁了？造反派这样摧残折磨他，蓄意迫害他，也太不讲人性了吧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是，有几个造反派太过分了！小曼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文波，杨叔叔是造反派的官，我爸受折磨，遭了这么大的罪，他咋不出面救救我爸呀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不是这样子的，文革开始我爸就不愿意干这个副团长，他推辞不干，造反派不答应。再说他不是造反派的主要头头。”说完这句话文波又看了看小曼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         “哎！文波，我还听我妈说：“我爸住院当天，晚间还有造反派到医院窥探。”难道想把人整死吗？ 还是小曼打破了沉默。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我爸在家也说过：“有几个造反派想到医院，继续揪斗潘伯伯。”第二天，我爸冒着被打成“保皇派”的风险，分别找了他们几个人 ，靠面子，说小话 ，他们才暂时放弃了原来的打算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哦文波，原来是这样啊！还多亏杨叔叔出面，制止造反派，让我爸免受了再次摧残，哎！我爸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，我一定在方便的时候，告诉我爸。”小曼眼含泪花激动地对文波说。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你要尽快地振作起来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，压力太大影响身体健康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文波，谢谢你！文革运动我们家有难，是你和杨叔叔，还有关阿姨，不嫌弃我们，还冒着风险，与造反派交涉，杨叔叔一家这么重情重义，帮助关心我们，太感谢了文波哥哥……”小曼紧紧地握住文波的手和文波说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（3）

马也

        文革运动继续蓬勃开展，潘洪亮这个昔日的县粮库的一把手，今天的“走资派”，挨批斗造成了两处骨折，也只是自己默默遭罪治疗罢了。
        但是，不管你治疗的效果啥样，“造反派”还有时到医院里来骚扰。
        有一天上午，两个“造反派”又来到潘洪亮的病房，一个大胖子脸色阴沉地说：“走资派潘洪亮，造反派可不好惹，你必须提高认识，端正态度，别想蒙混过关滑过去，否则，后果你自负。”
         一个小个子小眼睛的造反派，表情严肃地说：“潘洪亮，你要老实反省交代问题，无产阶级造反派的眼睛，向来是雪亮雪亮的，什么样的妖魔鬼怪，在“造反派”火眼金睛面前，都会显出原型，假的就是假的，伪装应该剥去……”
        这时，潘洪亮的老伴刘丽萍猛地站起身来，瞪大了眼睛，用手指着小个子小眼睛造反派，大声地说：“你们俩是不是太过分了！俗话说得好，官还不差别人呢？难道你们和老潘有血海深仇？今天你们要揪斗老潘，先从我来…… ”     
        潘洪亮虎目圆睁，两个拳头握的嘎嘎直响，但他此时却一声也不知。他清楚地知道，这两个人都是他文革前，批评处理过的人，他们是在借文革运动整人……
        老潘老伴义正辞严，老潘气的没有好脸，两个“造反派”没得烟抽，一甩袖子，悻悻离去，再也没到医院来……
        时光荏苒，小曼和文波初中毕业，俩人都以优异的成绩，考入了县新华高中。
        开学前，文波和小曼一起到学校，看了入学考试成绩的大榜，两个人激动地热烈拥抱……文波高兴地拉着小曼来到了东风饭店，文波点了一盘溜肉段，又点了一盘木须肉，两碗炸酱面，一瓶汽酒，算是为小曼考高中取得第一名的褒奖和庆祝。
        文波笑容满面，砰的一声，起开了汽酒，倒了两杯，站起身用双手递给小曼，然后端起自己的杯提酒说：“第一句话祝贺小曼以总分第一名，考取新华高中；第二句话祝潘伯伯身体早日康复；第三句话祝小曼我俩在高中读书期间，各科都取得优异成绩。”两人碰杯后，将汽酒一饮而尽。文波给小曼夹了几块溜肉段，这是小曼的最爱。
        “谢谢文波哥哥！你真好。祝愿我们的友谊，像嫩江流水，源远流长；愿我们俩人的高中学习生活，各科成绩优秀，始终充满阳光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当时，受社会“读书无用论”的影响，好多高中生不好好学习，产生了读书无用的不正确认识。
        是啊！文革运动彻底砸烂所谓“封资修”的旧教育制度，好多大学的专家教授被戴上“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”的帽子和“资产阶级知识分子”的帽子，这些国家培养的高级知识分子，国家的宝贵财富，无端的被揪斗，有的被关进牛棚，有的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，有的到“五七干校”劳动锻炼，还有的被冤枉，判了刑蹲进监狱，还有人被迫害致死。
        大专院校的校舍以及教学科研设施设备被严重破坏，无法保证教学科研的正常秩序，全国的大专院校停止了招生……   
        当时，就是读到高中毕业，也考不了大学，毕业的高中生，根据不同情况，上山下乡当知青，接受再教育。即使不下乡，工作也不好找，也只能待业。
        但对文波和小曼来说，始终是情绪饱满，学习态度积极，因为他们两人早已达成的共识是：不管高中期间学校开设几门功课，不管一个学期能上多少天课，不管其他同学怎么认为，都不影响咱俩的学习。即使是毕业时，大专院校还不招生，也绝不后悔。小曼和文波坚信：“学到的知识，将来必有用场。”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（4）

马也

        再说新华高中开学典礼刚结束，班主任张老师找潘小曼和杨文波一起谈话。张老师说：“小曼你学习成绩好，在初中就当团书记，有能力，有经验，我的想法是继续让你当班级的团支部书记，把团支部工作抓起来。”说完这句话，张老师用那和蔼可亲的眼神看着小曼，意思是在征求小曼的意见。
         “张老师，感谢您对小曼的信任，我爸爸因为被揪斗，身心受到严重的伤害，生活上需要我照顾，我担心会影响班级团支部的工作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好！小曼，老师再考虑考虑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文波同学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吧！当班长，协助老师把班级工作活动和纪律抓好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谢谢张老师对小曼和我的信任，我努力再努力，当好班长，小曼家里有特殊情况，难以担当团支部书记的工作。”
          “那就这样了！团支部书记，我再考虑其他同学。”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一起投入到紧张的高中学习生活。
        每天早晨，小曼自己起来做早餐，有时时间来不及，就上早餐店买两根油条，喝碗豆腐脑，快速解决。再把中午饭准备好，带到教室吃。文波妈妈凡是做好吃的，总让文波多带一份给小曼，她一直把小曼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。晚饭干脆就让小曼来家里吃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上自习时，一起研究当天学过的功课，加快理解吸收，俩人还对第二天要学的功课，进行预习。
        班里有的同学看他俩如饥似渴地学习，还讽刺地说：“再学习好，也没用，国家不恢复高考，你上哪考大学去？……”
        每当听到这些话，小曼和文波都是一笑了之，不受任何的干扰，继续用功学习。
        高中学习这三年时光，文波和小曼朝夕相处，几乎是形影不离，文波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，爱护关心呵护照顾着小曼。
        俗话说的好：“女大十八变，越变越好看。”这句话真不假。
        从小好看又漂亮的小曼，进入高中后，出落的就像出水芙蓉。你看她那165公分的身高，前凸后翘发育的恰到好处，乌黑的头发扎着马尾小辫，小曼上间操跑步时，马尾小辫随着跑步的频率而摆动，吸引无数男同学的眼球，小曼那张白里透红的杏仁脸上，长着柳叶弯眉丹凤眼，鼻梁高挺，唇红齿白，一笑还俩酒窝，小曼说话的声音向铜铃一样好听。
        小曼谈吐既大方得体，又不作作，小曼就是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裤，都显得那么的有气质，每天都以阳光豁达开朗示人，每时每刻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……
        文波爱恋着小曼，扮演着护花使者的角色，兑现“一生一世保护小曼”的承诺。
        文波进入高中以后，身体发育的更快。180的大个，高出同学一头，麸子色的皮肤，发达的胸大肌，都给人以健康美，文波留着学式偏分头，一张国字脸，两道剑眉，一对大眼睛炯炯有神，鼻直口方，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磁性，他举手投足，一招一式都彰显阳刚之气，无论从哪看，文波都是无可挑剔的美男子……
        文波被小曼的漂亮容貌和人品所吸引，从骨子里更加喜欢小曼。文波有时也会在心里想：“等我长大了，上班以后要找女朋友，我谁都不找，就找小曼，两个人相敬相爱过一辈子。”
        俗话说得好：“哪个少女不怀春。”其实，在学习之余，小曼有时也在想：“将来我要谈恋爱结婚，非杨文波不嫁，文波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，杨叔和杨婶都是热心帮助我的好人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从小就是十分懂事的好孩子。俩人为了既定的学习目标，要考大学，要用知识改变人生……两个人都努力地克制自己，把青春期懵懵懂懂的爱慕，都暂时封存在心里……
        寒来暑往，小曼和文波高中毕业……
        高中毕业的第二天，小曼的父亲潘洪亮被“解放”，意为不再写检查材料，不再交代问题……
        小曼把父亲“解放”的好消息，告诉了文波，文波说了一声：“好！小曼你在这等我。”然后他撒腿就跑，他跑到副食品商店，买了两瓶永强陈曲，又买了糕点，跑回小曼跟前已经满头大汗，文波看着小曼说：“庆祝潘伯伯“解放”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。“谢谢文波，我收下你的心意。”小曼一边说一边掏出手绢，递给文波……
         刚毕业没几天，文波就到县制粉厂当了上料工。
        有一天上午，小曼到制粉厂车间去看文波，他看见文波扛着大麻袋，一溜小跑满身大汗，头发都湿透了，心里头特别难过。休息时，文波和小曼紧紧依偎在一起，小曼拉着文波的手心疼地说：“文波，这活太累了，干长了会伤害身体，我劝你还是别干了，再找找别的工作吧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谢谢你的关心。现在全国都搞文革运动，县里好多企业都没有正常开工，找份工作多不容易，适应一段就好了，累点苦点算不了什么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再说小曼高中毕业后，始终也没找活干，爸爸在住院期间，造反派扣了爸爸的工资，妈妈找造反派的头头说理，也无济于事，家里出现了经济困难……妈妈不得不将照顾爸爸的工作交给了小曼……
         1976年10月，以华国锋为首的党中央，一举粉碎了“四人帮”，同时，将开展十年的文革运动宣告结束，人们欢欣鼓舞，上街游行，欢庆党和国家的胜利。当时，在社会上就传出要在全国恢复高考的消息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一起到新华高中，找班主任张老师，张老师已经担任了学校的副校长，小曼和文波想让张老师，帮助分析一下恢复高考消息的可信程度。
        张校长帮分析说：“文革运动这十年浩劫，对教育的冲击最大，十年不高考，国家缺人才，就业压力大的矛盾突出，也不利于社会的稳定，我看明年肯定能恢复高考，抓紧复习吧！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回到文波家，两人都很兴奋，尤其张校长的透彻分析，让她俩人吃了定心丸。
        文波主动辞去了临时工作。他还和小曼商定：“白天各自在自家复习，小曼晚间到文波家一起研究交流，共同解决复习中遇见的难题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1977年12月11至13日，潘小曼杨文波和全国570万考生，走进了关闭十年的高考考场。
        老话说的好：“功夫不负有心人。”潘小曼杨文波不负众望，双双考取了哈尔滨师范学院，小曼录取音乐系，文波录取教育系，接到录取通知书时，两个人热烈拥抱，幸福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……
        是啊！高中毕业后这近3年的时间里，文波白天透支着体力，上班挣钱贴补家用，晚间挑灯夜战，做计算题的白纸本装了满满的一麻袋，文波的体重降了10多斤，眼睛发红深陷，脸色也不好，毕竟高中三年经历了文革，学到的知识有限，这恢复高考前一年的复习冲刺，汗水没有白流，终于如愿以偿。
        小曼这几年更是辛苦，一边照顾爸爸承担家务，一边复习功课，备战高考，几年的艰苦付出，小曼瘦了一圈，但却磨练形成了她那坚毅的性格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（5）

马也

        哈尔滨师范学院开学那天，小曼和文波一起做火车顺利到达哈尔滨，出站后，俩人打了辆出租车，不一会功夫，就来到了哈尔滨师范学院，小曼和文波看着偌大的校区，看着教学楼，宿舍楼，学生食堂，还有图书馆，心潮起伏，浮想联翩。
        小曼深情地看着文波，无比激动地说：“哈师院校园可真大，条件可真好，文波咱俩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大学生活，好好学习，互助互爱，比翼双飞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你说的太对了，这几年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苦，现在终于考上了大学，人生目标也实现了。小曼你放心，我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呵护你，关心你，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小曼听了文波说的这番话，心里头热乎乎的，只觉得眼睛潮湿，一行幸福的泪水流出了眼窝。文波赶忙拿出毛巾，给小曼擦干了眼泪。
        小曼看了看文波说：“咱俩快去办入学手续吧！把物品送到寝室，再参观一下校园……”
        第二天上午，师范学院举行了开学式。院长讲话介绍了哈尔滨师范学院建院以来的发展和取得的成就。他在讲话中要求：“同学们！你们作为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，要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，历史使命感，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遇，争做政治素质合格，学习成绩优秀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大学生，回报以华国锋为首的党中央的亲情关怀……”院长的讲话多次被掌声所打断，院长讲话结束时，全体起立，礼堂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。
        副院长代表学院公布了学院制定的制度，学校团委书记宣读了“争做一名优秀大学生”的倡议书，杨文波代表新入学的大学生发言：“我们这些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，能到具有光荣历史的哈师院学习，我们首先感谢国家恢复高考，同时也感到无比光荣和使命重大，在校期间，我们绝不辜负院长的殷切希望，积极响应学院团委的倡议，好好学习，争做一名优秀大学生，努力学好专业课，毕业后做一名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的优秀人民教师……”
        文波代表大学生的发言，获得与会者的热烈掌声！
        文波担任教育系一年一班的班长。小曼则担任音乐系一年一班的团支部书记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从社会又重新回到课堂，心情无比激动。崭新的大学生活，无论是对文波还是对小曼来说，都存在好多的不适应，需要适应和克服。
        在梯阶大教室上基础课时，文波和小曼早早就来到教室，老师讲课时，全神贯注地听讲，跟上老师的思路，认真做好笔记，老师提问时，就积极举手回答问题。
        课后俩人一起到图书馆查资料，从寝室到饭堂，从饭堂到教室，从教室到图书馆，成了小曼和文波大学生活的行动轨迹，她们如饥似渴地学习，收获了第一次考试的好成绩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双双像向所在班级党支部，递交了入党申请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（6）

马也

        大学的学习生活是紧张的，但同时又是丰富多彩的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的感情生活，随着年龄增长和考大学人生目标的实现，两个人读高中时，封存在心底的爱情之火，尤如脱缰的野马，势不可挡。
        人们都说：“校园恋情热情而奔放。”这话一点都不假。学习环境的改变，大城市的人文环境，生活方式和节奏，这些都给小曼和文波的浪漫恋情，注入了新的内涵……
        每当星期天和节假日，文波都会提前到秋林买好里道斯红肠，大列巴，嘎瓦斯，再买点水果，做为俩人第二天旅游的伙食。他们做游船渡过松花江，来到令人神往，“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”的美丽太阳岛上，两个人手挽着手，肩并着肩，心贴着心，尽情的追逐嬉笑欢乐，如入无人之地……索菲亚教堂，松花江防洪纪念塔，松花江边的斯大林公园，省博物馆，省展览馆等都留下了两个人甜美浪漫幸福的足迹和靓影……在斯大林公园的林荫路边，小曼和文波紧紧地相拥在一起，小曼脸色绯红，心跳加快，快的简直就要跳出了嗓子眼，此时此刻，小曼感觉身体出现了从来没有的燥热，她激动兴奋着，憧憬期待着这幸福时刻的到来……文波看着眼前的大美女小曼，心里美滋滋的，文波感觉浑身燥热，脸红到了脖根，心扑噔扑噔地猛跳，还喘着粗气，这时，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，文波像小曼伸出双手，小曼含情脉脉地像文波迅速地靠近，文波顺势把小曼紧紧地搂在怀里，文波把脖子超前伸，正是应了那几句话：“此处无声胜有声”，“于无声处走惊雷”，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，小曼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，迅速地做出了回应……
        小曼把人生的第一次初吻，毫无顾忌地交给了光腚娃娃、阳刚帅气的好友同学杨文波……不知过了多久，意犹未尽的两个人才坐在长椅上休息，文波搂着小曼激动兴奋的大声说：“小曼我爱你，嫁给我吧！”一边说着，一边从兜子里掏出一个红颜色的戒子盒，拿出金戒子，用手绢小心翼翼地擦了擦，给小曼戴上，然后，两个人再一次的紧紧地拥抱在一起……
        入学头一年的国庆节，小曼和文波一起回家看父母。
        列车呜呜拉着汽笛，驶出哈尔滨车站，文波打了两茶缸开水，放在茶桌上，然后深情地看着小曼，像孩子般地说：“小曼，我到家的第一件事，要报告爸妈一个特大喜讯，小曼答应了我的求婚，让爸妈做我爱吃的溜豆腐，让爸妈和我一起庆祝，一起高兴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文波，我回家要把和你谈恋爱，答应嫁给你，统统告诉爸爸妈妈，二老保证同意，还能做溜肉段给我吃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列车正点到达永强站，俩人归心似箭，出站就坐上了快马车，不到20分钟，就回到了粮库宿舍。
        先说小曼拎着提包一脚门里，一脚门外就喊：妈，爸我回来了！我想你们了！”正在外屋做晚饭的妈妈，一边接过提包，一边敲门说：“哎老潘，丫蛋回来了！”老潘戴着耳机，在屋里正听录音机播放的歌曲。老潘走到了厨房，小曼猛地一窜，就和妈妈爸爸抱在了一起。
         “好了好了！小曼，赶快和你爸汇报一下学习和工作情况，我给你做一盘溜肉段，拉拉馋。”妈妈说完到外屋去做菜。
         “爸，您近来身体怎样？
         “脚踝骨骨折，还没有完全长好，阴天时还隐约作痛，睡眠的质量不好，我有时做梦，还梦见“造反派”批斗折磨我的画面……10多年前的事我不想再提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爸，您可别太累了，天凉要注意保暖，早点穿毛裤，脚底板也别着凉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是，小曼，爸爸着凉一点都不行，风湿性关节炎最怕着凉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爸您这段工作累吗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你开学不几天，我就到粮食局上班，担任了局党委副书记，工作不是很累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祝贺爸爸！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哎！首长潘哥，快放桌子， 溜肉段做好了，还有炒青椒，鲶鱼干，家常凉菜，吃饭吧！”首长潘哥把四个菜端上了桌。
         吃饭时，小曼简单像爸妈汇报说：“半年的大学学习和工作，我都取得了很大的进步，自己担任班级团支部书记，还像党组织提交了入党申请书，已经列为党支部非党积极分子培养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好！大学生思想要积极要求进步，靠近党组织，自觉地接受教育，改正不足，要在思想和行动上真正入党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再说文波进屋，文波爸妈正准备吃晚饭，文波从提包里拿出小曼和自己买的礼品，放在写字台上。
        文波妈对文波说：“小曼这孩子真懂事，还想着我们，你替我谢谢小曼，改天请小曼过来一起吃顿饭。”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（7）

马也

         “妈，我记住了！妈爸，我还报告您二老一个大喜讯，大学刚开学，小曼就和我公开了男女朋友，前几天，我已经正式向她求了婚，她同意，不过，她还要和潘伯伯刘阿姨汇报，婚姻大事，没有二老的祝福哪能行啊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好好，太好了！小曼和你打小就是光腚娃娃，应了青梅竹马，两小无猜的老话。小曼有教养，人长的又漂亮，这孩子打小我就喜欢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还不知道潘伯伯和刘阿姨能不能同意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文波， 要妈看，应该没啥问题。”
        再说小曼和爸妈吃过晚饭，小曼到外屋帮妈收拾碗筷，小曼高兴地说：“妈，刚开学我就和文波交男女朋友了！他向我求婚，我先斩后奏，答应了，请妈原谅。”
          “打小我就看好文波这孩子是块料，错不了。可是你爸文革挨批斗，到现在还不能释怀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那和文波家有关系吗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那当然啦！不过，这是你爸的认为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小曼把文革开始，杨叔叔怎么不得已当造反团的副团长，又怎么阻止造反派在医院揪斗爸爸，全都从头到尾说了一遍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妈妈虽然没说什么，但却连连点头……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我听明白了！你不用再和你爸讲，我在适当时机全盘托出，这样好不好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好！妈，我全听您的安排。”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于第二天，返回哈尔滨师范学院……
        冬去春来，小曼和文波大学生活，以俩人双双入党，各科取得优异成绩，画上圆满句号。
        小曼被分配到永强新华高中，担任音乐教师。文波分在永强铁路中学，担任政治教师。两人回到永强，爱情马拉松长跑也正式开始。
        一晃小曼和文波都上班三个月有余。小曼妈告诉小曼，你爸爸到现在还没表态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只好和爸爸摊牌。星期天早晨吃完了饭，爸妈小曼有话说：“二老都知道，我从小到大一直对文波有感情，我们在大学公开了男女朋友关系，他求婚，我同意，现在分配了工作，我仍然同意，爸妈二老啥意见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咱们和你杨叔叔家是老邻居，粮库职工都知道两家关系走的近，对不对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爸，您说的对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可文革运动刚开始，你杨叔叔就当上了造反派的头头，他根本就没有帮爸爸做工作，如果他做工作，你爸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罪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杨叔叔肯定也有他的苦衷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还有一个老规矩，历史上潘杨两家不做亲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爸，这都几百年前的事啦！假设杨家不是忠臣，那咱家也不是奸臣啊！您是党培养的干部，是忠臣，文革您不也被冤枉了吗？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我现在正式地表态：“基于上述两个原因，你和文波的事，我不同意！”
        小曼从来就没惹爸爸生过气，她深情地看了看妈妈，没有说什么，只见妈妈轻轻地摇了摇头，意思是不要着急，从长计议……
        小曼分到永强高中的第三年，永强高中为参加全县“迎国庆颂党恩”合唱节，为取得好名次，永强高中要成立一个百人合唱团，校长点名潘小曼当团长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利用课后的时间，组织排练大合唱，下班后她废寝忘食撰写大合唱连接词，对每一句词，都模拟演出的气氛，亲自朗诵几遍，然后给文波听并征求他的意见。文波建议修改的，小曼就认真地进行修改，一直到满意为止。
        文波看小曼组织排练太辛苦，买来了奶粉，党参，蜂王浆，胖大海，好保护嗓子补养身体，小曼感动的热泪盈眶……
         “功夫不负有心人。”永强高中合唱团取得了永强县“迎国庆颂党恩”合唱节“一等奖”和“最佳组织奖”，潘小曼获得“最佳指挥奖。”文波请小曼到迎宾饭店吃饭，对小曼取得的成绩表示祝贺……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（8）

马也
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无比热爱所从事的教育事业，在教书育人的岗位上，宛如一个辛勤耕耘的园丁，把学到的知识教法运用到教学实践中。
        五个寒来暑往，小曼被授予全县“优秀青年骨干教师”，“优秀班主任”殊荣……文波获得铁路分局教育系统优秀班主任……
         1988年放暑假，市教育局组织优秀班主任到大连、沈阳、天津、北京几所中学，参观学习和实地开展教研活动，活动结束后，再赴香港、澳门、深圳、珠海旅游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双双参加。临行前的晚间，文波邀请小曼到家里来，文波爸妈准备了好饭好菜，为两个孩子践行。
        开餐时文波父亲提酒说：“小曼，今天我和你关阿姨，就是一高兴，来一起端杯共饮，祝贺你们！”
        文波母亲关阿姨提酒说：“小曼，阿姨做了你爱吃的溜肉段，做了文波爱吃的溜豆腐，你多吃点菜，我正式说就两句话，祝贺你们俩人取得的成绩和荣耀，祝你们俩人早点结婚，我着急抱孙子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哎！老关，多说了一句话，还没提杯喝酒，这你关阿姨呀！看她光顾抱孙子啦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，那我和你杨叔叔一起提酒，干杯！”
        小曼最先干了杯中酒，她接过关阿姨的话茬说：“关阿姨放心吧！小曼今天向杨叔叔关阿姨保证，我爱文波，抱孙子更没问题……”说完这句话，小曼刷的一下，脸红的向一张大红纸。
         “谢谢小曼，我和你杨叔叔，近期就上你家，拜访你的爸妈。
        “我把文革运动中的实情，一股脑地说出来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你和文波结婚，没有得到你爸妈的祝福，那怎么能行啊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是，关阿姨您说的对，我支持叔叔阿姨到我家。”
        第二天，小曼和文波登上了去往大连的快车，跟随教育系统参观考察团，开始观摩学习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和文波在大连培训结束后，一起到老虎滩公园的海洋馆，观看了海豚表演，美人鱼表演。在沈阳参加了观摩教学课后，两个人一起游览了东陵和北陵。在北京参加短训后，两个人游览了故宫、军事博物馆和历史博物馆，到毛主席纪念堂，瞻仰了毛主席仪容。还到前门烤鸭店品尝了正宗烤鸭，在王府井百货大楼购物，游览了北海公园，天坛公园，登上了长城，在天安门前合影。在天津参观了杨柳青年画展览馆，品尝了天津狗不理包子和天津大麻花。在深圳参观了世纪广场，在珠海游览了香山湖公园。在香港参观游览了浅水湾海滨浴场，黄大仙庙，在太平山顶俯瞰了香港市容，参观了蜡像馆等。在澳门参观了大三八牌坊，妈阁庙等。最重要的通过一起学习和旅游观光，两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……
        再说星期天，文波的爸妈先是到农贸市场，购买了一些土特产，又到名茶店买了潘洪亮爱喝的碧螺春，俩人一起来到了潘洪亮家 。小曼妈热情地打招呼，又沏茶倒水，又洗水果，忙的不亦乐乎。
        潘洪亮虽然脸上没有笑模样，但他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软中华，给文波爸点上。
        还是小曼妈刘丽萍消除了尴尬气氛，她看了看文波爸妈，又看了看老潘说：“文波和小曼这次学习培训，又去北京香港澳门旅游，机会难得，学到了好多知识和经验，小曼来电话说了好几回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是，文波来电话，也和我们这么说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文波妈，小曼和文波这次在旅游景点，拍了不少照片，澳门还有个大三八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嗷，还有叫这名的地方……”文波妈接话说。
          “她关姨，你和她杨叔来家里一定是有事，咱们两家不是外人，尽管直接说好了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大哥大嫂，我和文波妈过来，我这个人没啥文化，文革开始怎么个事，可我还能说的出来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好！你大哥早就等这一天呢！是不是首长潘哥？”小曼妈一边说一边看着老潘。
         “是。”老潘脸上稍有一点笑模样。”
          “大哥大嫂，我先说文革运动开始，造反派开会，让我当这个红色造反团的副团长，我坚决不当，造反派说我对文革运动有抵触，要我提高认识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是，这事首长潘哥知道，你不愿意当，造反派非得让你当，胳膊拧不过大腿，首长潘哥在家跟我说过。”小曼妈证实。
         “大哥，造反派定的给你戴高帽，挂大牌子游街，后来在礼堂批斗，折磨你，都没让我参加会，说到这，文波爸喝了一口茶，然后看着老潘。
          “嗷！没让你参加会，这我还真不知道，到现在要是你不说，还真没人跟我说。”老潘给文波爸满了茶水，又从烟盒里抽出两颗中华烟，递给文波爸，叭的一声，给文波爸点着了烟。然后说：“她杨叔抽口烟，喝点茶，你慢慢说。”老潘紧锁的眉毛，眼睛和嘴逐渐地舒展开，开始有略微的笑意……
         “大哥，你被游大街的那天晚间，我到单位去找臧团长，我给你说情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老臧还没等听完我说的话，当时就发了火，还使劲拍桌子训斥：“让我端正思想认识问题，你可考虑好，站在哪一边，是个原则立场问题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杨老弟，我太了解老臧这个人了！他思想意识不好，文革前就好整人，还一直当官心切……我批评过他，他耿耿于怀。你说情的事，我也不知道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大哥，还有张大胖头，李小眼睛，他们到医院要揪斗你的事，我们家有个远方亲戚在医院，当天他告诉我晚了，第二天我找他们，给我了面子，他们当要和老臧说的话，我就是铁杆保皇派，跟你一样，挨批斗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丽萍你过来，赶紧和弟妹一起，炒菜做饭，一会喝酒，我们哥俩先唠嗑，唠透就好了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不用，不用，家这么近，咱哥俩说完话，我们回去吃。”文波爸推辞着。
         “老弟，你冒着风险，跟那帮人说情，这些我都不知道，看来以前是我误解你了老弟……”老潘看着文波爸，特别地不好意思。
        “这个事，我让文波和小曼说，不知道小曼回家和大哥大嫂说没说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丽萍，你先过来一下，我有事问你？小曼跟你说没说在医院，造反派要揪斗我的事？”
        “说了！是杨老弟冒着风险，他和那一胖一瘦的做工作，我当时看你不理解，怕你不相信，说了你反而更生气，就没跟你说，我寻思着没有说不开的话，事实自有事实在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 好！刚才老弟把该说的都说了，大哥全听明白了！今天我高兴，心里不堵了，彻底敞亮了，咱哥俩先喝茶，再抽颗烟，等她们姐两炒好菜，边吃边喝边唠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好！大哥，老弟听你的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丽萍，沙愣的，凉菜不用炒热啊！知不知道？”小曼爸说完话，自己也憋不住乐了起来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（9）

马也

        老潘三下五除二，桌子上铺上了新台布，碗筷酒具茶具摆好，然后把炒好的4个菜端上了餐桌。
        老潘打开了橱柜，拿出了一瓶茅台说：“杨老弟，这瓶茅台是我转业时，老营长送给我的礼物，这保存了20多年的名酒，每次我想喝时，我都是打开橱柜门看看酒，顶多再用手摸摸瓶子，然后，又放回到原处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大哥，这么有纪念意义的酒，还是喝点别的酒吧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就喝这茅台酒。刚才，老弟的一席话，让我云开雾散。今天，也是咱们俩家的大喜日子，喜事配茅台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小曼妈端着小鸡扣蘑菇，文波妈端着红烧鲤鱼，俩人一起上桌。
        小曼妈看桌上只有六个菜，赶忙问：“首长潘哥，家常凉菜怎么没端上来呀？还有一盘炝芹菜肉丝，也没上桌啊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哦！我等你把凉菜炒热了再上桌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你看，俺们家首长潘哥，会幽默吧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你不知道我在部队，还当过半年多的副教导员吗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首长潘哥的光辉历史，小妹我哪段都知道……快开餐吧！她杨叔和她关阿姨早都饿了！”刘丽萍一边端菜一边和老潘逗着闷子。
         8个菜全部上齐，四个人团团围坐，老潘满脸笑容，将茅台酒一一倒满，然后提酒：“今天，弟弟和弟妹到我家，距我们上次一起喝酒，我不是记错的话，相隔足有17年的时间，人生有几个17年那？……”说完这番话的老潘，已经是老泪纵横……
        再看在座的那三位，被老潘的话语所打动，都和老潘一样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         “是啊！日子过得多快，一晃17年，我们都快退休了！大哥，老弟我今天陪大哥喝个一醉方休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好！第一句话：弟弟和弟妹能到我家来做客，我和你嫂子早就盼望这一天，热烈欢迎，就为这，我们先一起干一杯。”
        老潘站着给大家倒满了酒，又倒了茶水，顺手抽出两颗中华烟，给文波爸点着，又拿起小勺，给每个人拨了溜肉段，才坐下。
         “第二句话是：话不说不透，砂锅不打不漏。老弟，你把文革运动中的那些事，来龙去脉全都说了，是大哥误解你了！这杯酒是大哥的赔礼道歉酒，我干啦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等等大哥，都是那文革运动惹得祸，你是我的好领导，又是好大哥，这杯酒我也喝。”
          “首长潘哥，让文波爸和淑春吃点菜，慢点喝，多唠唠嗑。”小曼妈说完了话，又把茶水给大家倒满。
         “丽萍你说的对。三句话，三杯酒，因为我是军人出身，在部队多年养成喝酒的老规矩，三杯酒下肚以后，才能慢慢喝。第三杯的话：“我们两家永远是好邻居，好朋友，好兄弟，好姐妹。第三杯干。”
        老潘提了酒，说了心里话，特别郑重地向文波爸道了歉，文波爸妈都非常感动。作为一名老领导，老大哥知错就改，是何等的胸怀呀！
        “都是这文革运动闹的，非整那造反派，当权派，净出这幺蛾子，本来就住一趟房的好邻居，十好几年才窜一次门……”文波妈在心里头想。
        刘丽萍站起身来提酒：“你看啊！潘杨两家同在一个单位，住同一栋房，小曼和文波打小学，到大学都是同学，这次，又一起到外地，参加优秀班主任学习考察团，两家的老和小，这是多大的缘分啊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那是，他刘姨说的对。”文波妈一边点头，一边回应。
         “来吧！为了我们两家的友谊，为了小曼和文波的工作学习进步……满饮此杯。”小曼妈带头先干为敬。
         “哎！丽萍，我怎么觉得你提酒的词，老和小有很的大区别呢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首长潘哥，啥区别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丽萍，潘杨两家的友谊你说了，到文波和小曼这，怎么变成了学习工作进步了呢？“
         “ 响鼓不用重锤。那句话我是留给你说，你是单位领导，在家也永远是一把手……”
        其实，在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上，小曼爸没有丝毫不同意的理由。是文革时小曼爸对文波爸产生的误会，一直没有说开。小曼妈不止一次地和潘洪亮做解释工作，小曼妈功不可没……
        “好！弟弟和弟妹，小曼和文波青梅竹马，必须是两小无猜，我的想法是让她们早日成婚，了却咱们四个老人的心愿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首长潘哥，潘杨两家可不做亲，你忘了？”
         “小曼她妈，别哪壶不开提哪壶。那是她杨叔和我没把话说开，那时，我误会积怨太深，带着有色眼镜和偏见，我一气之下特意设置的障碍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嗷！原来是这样。姓潘就一定是宋朝奸臣潘仁美的后代吗？”小曼妈问。
         “宋元明清到现在，但我觉得我肯定不是……丽萍，快把柜里那瓶茅台也拿过来，今天，我和她杨叔要一醉方休……”
         “ 好！我拿酒，你赶紧说正事吧！”   
         “别急，好饭不怕晚，茅台伴真言……”
        老潘喝酒海量，在部队当连长当营长那些年，每逢八一建军节，市里县里地方党政领导到部队慰问，老潘每次和地方党政领导喝酒，从来没有败的记录……
        老潘打开了第二瓶茅台，咚咚咚给大伙倒满酒，他端起酒杯激动地说：“小曼和文波这两个孩子，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，今天咱们四个老人都在，把她们结婚的日子定下来，同意就干杯。”四个人碰了杯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         “这第二瓶茅台酒，虽然是我起开的，我负责把第二杯斟满，现在，提酒权交给弟弟和弟妹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 好！大哥这杯酒我提，文革运动开始，大哥被揪斗，弟弟是粮库造反派的副团长，可我没有本事保护好大哥，我和文波妈都从心里头过意不去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当时，老弟你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，阻止了胖子和瘦子在医院揪斗我的企图，大哥原来不知道，这个情，我领一辈子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咱哥俩没说的。我没啥文化，但我还是能看出眉眼高低，对你下狠茬子的人，都是文革前，你处理过批评过的人，他们都是小人，那天我也豁出去了，大不了挨批斗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是。我是军人出身，地方上的拖泥带水，不负责任，不认真，讲条件，歪风邪气，我这辈子都看不惯，不是我人犟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大哥理解了我，我心里好受多了！这杯酒，就是感谢大哥这么多年的照顾。我把酒干了，大哥你表示。”文波爸说完话，一口干了一杯酒。
         “慢点喝，来老弟你坐下，先抽颗烟。”老潘给文波爸点着了烟，把酒倒满，又把茶水蓄满。
         “大哥，你拍板孩子结婚大事，我和文波妈高兴的了不得，我和你弟妹敬哥嫂一杯酒，我一口闷，哥嫂随意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丽萍，快把万年历拿来，让弟妹看着选个好日子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还是大哥大嫂看。”文波妈说。
        “不，弟弟和弟妹看，看完咱们一起定，不就行了吗！”
         “大哥大嫂，你们看这个日子多好，1989年8月18日，老话有八九不离十，时髦的话叫发又发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好！这个日子好！全票通过。”潘洪亮主任又举起右拳，使劲晃了晃，用在部队时的习惯动作，最后拍板。”大家热烈鼓掌！
         “大哥大嫂，我和你弟妹还有个建议：“到时候两家一天一起办婚礼，喜庆红火，热热闹闹。”
        “我替你嫂子表态，同意！”
        此时的潘洪亮主任喜在眉梢，他脸色微红，精神焕发，感觉一喘气都带着茅台酒的酒香，他看了看丽萍，然后用洪亮的声音说：“编筐织篓，全在收口。我把剩余的茅台斟满杯，咱们四个人共同提这收杯酒。”
         “ 818干杯！”准亲家异口同声地说，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欢乐的笑容……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（10）